来人见到刘明，眼里充满了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惶恐。

“刘……刘书记。”

陈聪想到之前和刘明那短暂的接触，又想到刘明现在的身份，不由得将身子低了低。

“陈聪。”刘明开门见山道，“我来只是问你一句，想不想当所长？”

想啊。

陈聪差点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迟疑了，在体制内多年，他早就明白，有些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见陈聪迟疑，刘明笑道：“其实你想不想的无所谓，毕竟还有其他的副所长。我只是想弄掉林安。我可以推你上位，也可以推其他人上去。”

“当然，你要是愿意合作的话。以前你身上那些烂事我懒得管，以后你要做什么，我也不稀罕，毕竟，我在这儿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机会，只有一次，你自己把握。”

陈聪咽了口唾沫，像是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之中，过了好半晌，才坚定道：“我想！”

陈聪目光炯炯，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毕竟没有谁，甘愿一直做个副手，也没人嫌自己手里的权力太大。

而且，刘明给出的条件也足够让陈聪心动。

若是他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就贸然和林安斗法，那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只要战事一开，无论输赢，那就是标准的以下犯上，这辈子，陈聪都只能止步于此了。

毕竟哪个领导都不希望，手底下有个成天想着怎么弄掉自己的反骨仔。

可要是有了刘明的介入，情况就不同了，他只需要利用刘明在所长的岗位上站稳脚跟，等刘明走了，自己再混个几年，混到正科级退休，运气好的话，副处级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刘明勾了勾嘴角，有野心就好。

这样的人，无所谓忠诚，相互合作，大家为了共同的利益，互相利用罢了。

“我要怎么做？”陈聪自然代入了刘明小弟的角色，也十分自然地征求刘明的意见。

刘明挑了挑眉：“可以用今天的事，做一做文章，看他的意思，应该是想两头瞒，企图把这事儿蒙混过去。”

“你写一份材料交到纪委去。别去镇纪委，那不叫举报，那叫自首。去县纪委。”

“你要是连这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把你推上去你也坐不稳。”

陈聪点点头，然后又苦着脸道：“可就算林安出了事，也轮不到我上位啊，我前面还有两个副所长，他们比我的资历都要老。”

刘明淡笑道：“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做完你该做的，然后等消息吧。”

陈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是。”

从目前来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是有利用自己的意思，甚至他在利用完自己之后，一脚把自己踢开，自己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毕竟他的诉求也只是让林安下台，也没有明确地表示一定会让自己上去。

“这个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滑不溜手的。”陈聪在心里骂道。

可是自己又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上位的机会。

“好了，别多想了。”刘明笑着拍了拍陈聪的手臂，说道，“给我介绍一下康芒镇的政治生态，毕竟刚到这里，基本情况，还是要掌握的。”

这就开始要自己纳投名状了？

陈聪心里一阵犯苦，想了想说道：“康芒镇的政治环境，总体上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派出所独立于体系之外，其他人，基本都被徐冠东压得死死的。”

“上一任镇委书记就是被徐冠东给排挤走的，两个副书记基本都被架空了，除了去县里学习，基本没什么正事。”

“镇人大的陈秋菊不办事，不管事，也不沾事，最大的兴趣就是开会，县里的政治协商会议，人大代表会议，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会，她就是生病都要去参加。”

刘明心里更乐了，康芒镇到底是个什么风水，才会聚齐这么一群虫子，只是，看徐冠东之前对自己那客气的模样，却又不像是个能在康芒镇一手遮天的狠人。

那就应该是还没摸清自己的底细，所以表面客气，不敢乱来。

刘明点点头，又问道：“村委呢？”

陈聪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康芒镇下属十五个村，不管是村主任还是村支书，都是以徐冠东马首是瞻。”

“你是不是对徐冠东同志有什么意见啊？”刘明含笑道，“我觉得徐冠东同志挺诚恳的啊。怎么在你嘴里，感觉他跟康芒镇的害群之马一样？”

陈聪脸色骤变，心里更是一阵慌乱。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依附徐冠东或者是借助徐冠东的势力在地方上行事？可是看他之前在派出所的行事风格，他不应该是要弄掉徐冠东吗？

陈聪脑子里风暴不断，然后坚定道：“书记，我说的都是实话，您要是不信，可以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一句，知不知道徐冠东……”

“别激动嘛。我就随口问问。”刘明平静地看着他，“不说他了，那个水泥厂是怎么回事？是私人的，集体的，还是公家的？”

刘明一句随口问问，陈聪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一听刘明问起水泥厂，又赶紧答道：“私人的。”

刘明目光猛地转冷，陈聪被吓得一个激灵：“早些时候，是集体弄的这么个水泥厂，后来也不知怎么，就亏了。八几年那会儿不是有那个事吗？皮家兄弟就把厂子给承包了，再后来，就成他们家的了，反正一直经营到今天。”

刘明也是一阵无语，从陈聪给的信息来看，这个屁大点的地方，不管是政治，还是经济，能烂的地方，基本都已经烂完了。

至于其他方面，譬如教育和医疗，本来就等同于没有，也就无所谓烂不烂。

刘明心里苦笑：老爷子，你可是真会挑地方啊。

“照你这么说，皮家兄弟就是这儿的土财主，徐冠东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陈聪沉吟道：“可以这么说，不过皮家兄弟现在就剩一个皮林兴了，皮林旺早些年就死了。一家子出车祸栽到河里都淹死了，那会儿康芒镇河里还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