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引，类似现代社会的居民身份证，由朝廷统一登记管理。

上面不仅记录着姓名籍贯，就连出发地，途经何处，多久抵达目的地皆会在官府登记造册，事后核查。

倘若没有路引，还没进城，便会被守城将士扣下。

故尔在得知卢泽文今日在天字陆号房宴请的宾客，乃是自忘川郡出发，大概昨夜或今日抵达的京城，那么其身份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了。

不过在等待结果期间，对卢泽文的审讯仍要进行。

将卢泽文和另外两个书生分开，也无外乎避免串供，用以确保口供和线索的准确性。

只是这一次，审讯不再是苏旭一人，还有后脚抵达福源楼的王煜。

“卢泽文，你可知罪！”

从被京都府捕快带来福源楼，卢泽文心中就生出不好预感，在房内不停踱步走来走去，思索自己进来的种种，究竟是何处露了马脚。

结果现在，思绪没有，房门就被推开，紧接着，便是一道抢在他开口前炸起的问罪声。

再看两人身上官服……

城卫司指挥使、大理寺寺丞……

压住心中慌乱，卢泽文强作镇定行礼问道：“在下只是与好友在花船吟诗作赋，敢问两位大人，此乃犯了我大景哪条律法？又获了什么罪？”

他虽是读书少人，却无功名在身，所以也不享有见官不拜的特权，倒是在自称上面用了‘在下’而非‘草民’、‘小的’一类，这也算是读书人用来提高自身社会地位的一种方式。

王煜冷笑道：“倒是生的一副伶牙俐齿，那且容本官问你，今日你可有在天字陆号房设宴款待宾客时，趁机与荣适几位大人搭话？”

闻言，卢泽文暗暗松上一口长气，却也迷惑不已。

“荣适荣大人他们也在？”

“在下属实不知啊。”

荣适他认得，毕竟对方常来福源楼，自己又是福源楼掌柜外侄，多多少少还是打过一些照面，可今儿因荣适几人被城卫司指挥使和大理寺寺丞以罪问话，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算不算遭了池鱼之灾？

亏得他还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感情不是查那几位……

“不知？”

苏旭抱臂淡淡说道：“那便说说你所宴请的宾客有哪些，哪里人士吧。”

卢泽文算不得一个好演员，从他们进来开始，情绪起起伏伏就足足变幻了三次，虽然卢泽文很努力在维持自己神色，但这对选修过心理学的苏旭来说，无疑是黑夜中那朵最显眼的烛火。

更不论王煜这位大理寺寺丞了……

果然，在苏旭再度将矛头对准天字陆号房宾客时，卢泽文才放松下来的情绪又一次紧绷了起来。

“大人，在下和那几位朋友并不知道荣适几位大人也在，即使荣适几位大人犯了什么事，那也在下几人无关，何苦一直为难在下。”

苏旭奇怪道：“为难？本官何曾为难？只是因案件需要，故尔才向你了解天字陆号房内宾客身份，怎么？难道其它包厢的客人都使得，到你这里就使不得了？莫非你所宴请的宾客还是皇亲国戚不成？”

卢泽文脸色开始有些难看。

这一番话下来，他要是再不告知，那就真有问题了。

可问题是，自己那几位朋友的身份实在……

见卢泽文左右为难，苏旭目光逐渐冷冽了起来，“说！”

有那两个书生的供词，手底下的人也去查了，他并不怕卢泽文撒谎，只是相对慢慢调查，从卢泽文这里下手显然更快捷。

“我……”

卢泽文被吓了一哆嗦，抬眼看向那位大理寺寺丞，却发现对方脸色和目光更冷，似在看死人一样。

“不说？呵呵。”

“真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查不出来了？”

“忘川郡距京城千里迢迢，近两日有多少人抵达，叫什名谁，皆是记录在册，既然你不愿交代，那便在刑部、大理寺、京都府、城卫司刑罚中任选几样吧，对于死刑犯，本官向来是宽宥的紧。”

此番威胁，不劳苏旭，作为同僚更是臣子的王煜便已代劳。

什么？！

卢泽文这一刻彻底慌了。

由于信息差的缘故，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查到了哪一步，甚至，就连荣适几人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我说……”

终究，在内心一番权衡纠结下，卢泽文还是选择了妥协。

亦或者说是妥协于了自身性格。

因为无论是苏旭还是王煜都清楚记得，福源楼掌柜明言说过：‘外侄平日里虽喜结交好友，玩弄些笔墨，可他本性却是不坏，连杀鸡杀鱼都要回避，哪里来的胆量去绑架朝廷命官，须知……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呐!’

苏旭和王煜不认为身为舅舅的福源楼掌柜，会不清楚亲眼看着长大并且还常来福源楼的卢泽文性格。

除非，卢泽文自小就欺瞒了所有人。

想到这，王煜没忍住看了苏旭一眼，暗道：要论藏拙，天下人谁能比过这位太孙殿下？

卢泽文脸色惨白道：“他们皆是文渊会的人，此番来京目的我不得而知，只是较之以往，近来他们活动较为频繁……”

“文渊会？”

苏旭挑眉，这是他首次听到这个势力。

“将你所知有关文渊会的一切尽数招来！”

卢泽文身体抖了抖，“那，那我？”

“叫你说就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王煜当即又是一声爆喝。

“文渊会的构成我不得而知，只知他们在不断发展成员，目标也多是些富豪商贾、举人书生……”

“那你在这文渊会中又是何身份？”

“我，我算是外围成员，主要负责为他们提供落脚点，物色新成员，最终是否能够进入文渊会，还须得经过他们考校。”

听到这里，苏旭神色逐渐凝重，也明白了柴房里那俩书生便是卢泽文替那所为文渊会物色的新成员。

换而言之，这文渊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谋逆组织，难怪先前卢泽文咬死不开口。

尤其文渊会所挑选的目标，皆是涉及到了国本。

富豪商贾不说，毕竟无论什么势力运转，皆需要海量财富……至于书生举人，这在往后都是维持朝廷运转的中流砥柱，长期以往下去，国不将国。

念及至此，苏旭不敢耽搁，当即便对脸色同样难看的王煜交代几句，转身就离开福源楼，快马加鞭向东宫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