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0月下旬，兴安岭老黑山，榆树沟，九曲屯，一座很偏僻的东北农家院里。

“爸爸，快起来吃饭呀。”

“吃饭～吃饭～”

两道软糯糯的奶音在陈卫东的耳边响起。

“爸爸？！”

“哪里来的小女娃找爸爸？要知道他今年都六十八了，爷爷辈了，不过这声音……”

陈卫东猛然惊醒，双眼四顾。

入眼是破破烂烂的土房子，灰色的墙壁，墙缝处糊着大量的旧报纸，左边炕头有着一个炕琴，炕琴上摞着补丁被子，枕头之类的。

地面也是泥土的，视线往左移动，只见门口，有两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娃，扎着羊角辫，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衣服，枯黄的头发，模样十分惹人心疼，

此刻，她俩正趴在门口，探了四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出来，正畏畏缩缩的看着他。

“这是……，这是……”

~

“嘻嘻，爸爸醒了，快告诉妈妈。”

“姐姐，等等我呀。”

“快跑，不然被爸爸抓住了，要打你屁股。”

“呜呜呜～”

两个小女娃一看陈卫东醒来，就立刻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的向外面跑去。

“三妮，四妮。”

陈卫东眼睛瞪大，嘴唇颤抖着，立刻从炕上坐了起来，

看着充满时代气息的家，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重生了。

那，她们现在都还好好的……

陈卫东成很想仰天狂笑，但是实际上，他没有笑，也没有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从炕上爬起来，往房外走去。

他和妻子柳雪婷，一共有六个女儿，但是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生六个孩子并不是都能养活。

都说七八十年代东北是全国的大粮仓，支援全国，土地肥沃，粮食富裕，很多人往东北逃荒。

虽然事实上也是如此，但是东北却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如此，也有不少穷乡僻壤。

九曲屯就是在荒山野岭之中，当地生活原本穷苦，

大包干之后，村里不少人家日子虽好上不少，只是陈卫东家遭不住养了那么多孩子，分的那些地，除了交公粮，剩下粮食根本不够吃，因此家里甚至有时候时不时的断粮。

妻子柳雪婷也并不是北方人，而是南方来的知青，但是和南方的小土豆不同，柳雪婷一米七的个头，

不比北方姑娘矮，而且长得十分漂亮，性格温柔，一看和北方虎娘们，就天差地别。

只是柳雪婷出身不好，要不然当初她一个南方小姑娘，也不可能被发配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当初两人在林场干活认识的，当时柳雪婷不过十六岁的年纪，长的不仅十分漂亮，而且性格温柔，陈卫东第一眼，便见色起意了。

而陈卫东二十岁，在那个年代，早到了说媳妇的年纪，只是家里条件不好，一直说不上。

没想到让他遇到了柳雪婷，那个年代的女孩单纯好骗，再加上陈卫东长的也不差，

经过他一番“努力”，孤苦无依的柳雪婷上了贼船。

于是两人很快就结婚了，同年大女儿陈妮妮（大妮）出生了。

第二年年末女儿二妮也出生了。

第四年，生了个双胞胎，结果又都是女娃。

“……”

在这个年代，又是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重！

全村都这样。

陈卫东也不例外，虽然他对媳妇不错，但是他也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

于是一连生了六个。

但是没见一个带把的，没少被人闲言碎语。

陈卫东脸面无光，虽然不喜欢这些女孩，但他也算是一个有责任的男人，是自己的骨肉，该养还是养着，不过生了六个孩子，那就是六张嘴。

本来陈卫东家里就穷，更不用说养这么多孩子，根本养不起，

于是陈卫东就和柳雪婷考虑再三，想要把三妮，四妮这对双胞胎，送给乡里一个稍微好的的人家。

结果柳雪婷送孩子的路上，遇到了砖窑厂一辆拉砖的汽车，等陈卫东见到的时候只有三具尸体，

妻子死后让这个家更加支离破碎，剩下的四个孩子，没过多久，最个小的小六也夭折，剩下的三个陈卫东虽然养大了，但是一直对他也不亲。

这些事，一直让陈卫东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

“三妮，四妮你爸醒了没？”

厨房内，看着两个屁颠屁颠跑过来的两个小家伙，柳雪婷温声问道。

“醒了，醒了，四妮和姐姐把爸爸喊醒了！！”四妮奶声奶气的说道。

“不过，爸爸还没起床呢！”

三妮奶声奶气的补充道。

“妈妈，我饿了！想吃饭～”

四妮又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小肚子，天真的说道。

“四妮乖，咱等爸爸起来，就可以吃了。”

柳雪婷心中一酸，看着土灶旁帮忙烧锅的四个女儿，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家伙，

心中想起了陈卫东和她商量的要把三妮和四妮这对双胞胎送人送走的事。

柳雪婷红着眼眶，蹲下身子，纤细的手在两个小家伙脑袋上摸了摸满脸不舍，

但是这么多孩子，家里真的养不起，如果有办法，她哪里舍得把女儿送人。

不过六个女儿，一年到头也尝不到一点油水，一个个的头发黄的像是一盆枯草，又经常生病，这样下去，只怕……

她不敢想。

“妈妈，你怎么突然哭了呀，”

“妈妈别哭呀！哭了就不是好孩子了。”

“不哭～”

“……”

女儿的声音又软又糯，却懂事的让柳雪婷心疼。

“傻丫头，妈妈没哭，三妮，四妮等等会吃完饭，妈妈送你王婶家，以后你们就能吃饱饭了，”

一听妈妈要给她们送走，已经略微有些懂事的两个小家伙，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妈妈，我不饿了，不饿，我想和妈妈和姐姐妹妹在一起。”

“四妮，想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别把妹妹送走~”

大妮，和二妮，也连忙说道，至于小五，和小六根本听不懂，只是看见姐姐们哭，她们也跟着哇哇哭。

柳雪婷摸着女儿们的小脑袋瓜，心中一酸，看着一群小家伙，只能无奈道：

“妈，也是为了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