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青璃冒着大雪上山，山路已经被大雪掩埋，起初积雪才盖过沈青璃的脚踝，等她来到古绥寺大门时，雪已经淹没了她的小腿。

平日庄严肃穆的古寺，此时被大雪覆盖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有些清冷可怕。

沈青璃咽了口唾沫，草草拜了拜，便向后山走去。

这种天气下很难有露水，但沈青璃幼时来过这里，她记得在山后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天然温泉。

温泉周围比较温暖，是有可能出现露水的。

这也是她胸有成竹的原因。

只是幼时的记忆模糊，加上大雪覆盖了山路，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温泉。

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听见温泉里有水花的声音。

她立马噤声，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听说有些山里的兽类也会来温泉洗澡，要是遇见猴子倒还好说，最怕的是遇见山魈之类的猛兽，那就不好办了。

她随手抓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想看看温泉里有什么。

可现在下着鹅毛大雪，月光也被遮挡了大半，只能隐约看见粼粼水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

就在沈青璃想靠近看清楚时，只听“哗”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温泉里猛的钻了出来，吓得沈青璃尖叫一声，抡起手中的木棍，闭着眼“哐哐哐”得砸了起来。

那人“哎哟”一声，捂着脑袋也大喊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听见人声，沈青璃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丢掉棍子，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以为是猴子呢，你没事吧？”

那人气死了：“我敲你几棒子你试试？”

沈青璃正要继续道歉，那人道：“转过去！我穿衣服你也要看啊？”

她自知理亏，只好转过身等他穿衣服。

那人一边穿衣服一边碎碎念：“吓死个人了，大晚上居然有人跑到这荒郊野岭的，我说小丫头你这是要干嘛？总不能和我一样是起夜顺便溜达到这里发现有个温泉就下来洗澡吧？”

说罢，他已然换好衣服来到了沈青璃面前，沈青璃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他约摸五六十岁，光溜溜的脑袋上点了六个戒疤，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和尚的法袍。

即便如此，他身上却自带一种贵气，跟和尚的身份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沈青璃总觉得这和尚眉宇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我跟你说话呢！”见沈青璃不说话，他有些暴躁。

出家人不都挺和善的嘛，怎么这和尚是这个脾气？

沈青璃压住心头的疑惑，充满歉意道：“小女并非有意出手伤人，深夜来此，也是为了采集药材，突然听见温泉里有声音，还以为有野兽在此，这才不小心伤了大师......”

“叫我方丈！”他粗暴的打断她的话。

“......方丈，十分抱歉。”

见她挺上道，和尚满意的点点头，捋着胡须道：“你来采集什么药材啊？”

沈青璃伸手一指：“松峰露。”

和尚盯着她的手腕，瞳孔骤缩。

他猛的抓住她的胳膊，仔细端详起那个白玉狐尾镯来。

沈青璃一惊，连忙抽出手腕，向后退了几步：“方丈怎么了？”

那和尚满脸期待：“小友，你这镯子从何而来？”

沈青璃摩挲着镯子道：“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带着它了。”

和尚捋了捋山羊胡，神情似乎在笑，笑中却又带着泪，弄得沈青璃摸不着头脑。

她试探道：“方丈见过这镯子？”

那和尚闻言，迅速调整了情绪，一脸神秘道：“你猜。”

沈青璃：......

这种熟悉的无语感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欠了欠身子道：“方丈，小女还有要事，不便久谈。方才的事很抱歉，若方丈还未消气，可打还回来。”

说着，她递上了木棍。

那和尚一把丢开木棍，洒脱道：“瞧你这话说的，方丈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哎哎哎你别走啊，你一个小丫头独自在这采药多危险，方丈我就大发慈悲陪你一会儿怎么样？不要太感动哦！”

“......那就有劳方丈了。”

“哎呀不客气！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许配人家呀？每天来我们古绥寺求姻缘的女子也有不少呢，要不要方丈我帮你看看呀？”

沈青璃叹了口气，不去理会他滔滔不绝的碎碎念，开始专心收集松峰露。

随着第一缕朝阳洒落，大雪也渐渐停了下来。洁白的积雪映射出灿烂的朝阳，景色分外壮美。

沈青璃只顾专心收集露水，倒是没注意到这罕见的风景，更没注意到那和尚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时间一点点过去，露水也逐渐收集完毕。沈青璃晃了晃水壶，里面只有小半壶，已是能收集到的全部了。

她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四肢，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丫头这就要回去了？”

沈青璃点点头：“多谢方丈陪同，小女还得快点赶回去救命。”

谁知那和尚突然伸手将她拦住：“方丈我陪你一夜，你一句谢谢就完事了？”

沈青璃：？

不是你自己不肯走的吗？

“那方丈还有何要求？”

“换你陪我了。”他摸了摸肚子，道，“折腾了一夜，我有些饿了，你去抓点野味来，我们在这烤了吃！”

沈青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和尚，怎么还吃肉？”

“所以才要在这里烤了吃啊！快快快，我们一起去抓，昨夜我都看见好几只兔子了，要不是为了帮你收集露水，我早就吃饱了！”

“可我......”

“哎呀不急于一时！”他拉着沈青璃来到温泉外围，当看见一片白茫茫的积雪时，沈青璃的心也有些沉重。

“看吧，你还能分清来时的路吗？这雪不化，你是下不去的。”

“不如陪方丈我在这烤兔子，没准烟升起来后，古绥寺里的僧人们看见，还能来救咱们。”

沈青璃恍然大悟：“所以其实我们被困在这了？”

“对咯。”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和尚如此不着调，被困了还嬉皮笑脸的想着吃肉，倒是挺有意思的。

可眼下，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下山，只能听从老和尚的提议，开始寻找野兔留下的痕迹。

“你要注意啊，下过雪以后，有些地方你看着有落雪，但其实下面是空的，要是不小心踩到......”和尚一边找兔子一边喋喋不休，一抬眼，看见沈青璃站在那一动不动。

“你怎么偷懒......”

“别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下一秒，二人只觉得脚底一空，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