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开始，怀柔便时常嗜睡困顿，后来更是到了告假休息的地步，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总是腹部寒凉，经常要在腰腹间裹着厚厚一层布帛，实在是令我忧心。”

魏氏眉间浮现愁绪：“我最器重怀柔，她陪伴我多年，我实在怕她出什么事，今日这才唐突拦下陈大人，劳烦您替怀柔瞧瞧。”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在场的人都不是黄花闺女，或多或少都生产过，一听这症状描述不正是怀有身孕的表现吗？

可看魏氏表情，似是并不知情，难不成这丫鬟真是得了什么怪病？

秦怀柔脸色惨白如雪。

她勉强扯开嘴角，慌忙跪下：“奴婢多谢夫人厚爱！只是奴婢卑贱之躯，实在不敢劳烦夫人，劳烦陈大人！”

魏氏不赞同的摇摇头，亲自起身扶起她，攥紧她冰凉的手：“不许说这些浑话！你陪我多年，我怎么能置你于不顾，你这病磨人难缠，你不许讳疾忌医，听到没有！”

魏氏长叹一声：“更何况，因为这病，你受了多少风言风语，我听着又怎能不替你委屈？正好今日陈大人在，劳烦他替你瞧瞧，无论治不治得好，都还你一个清白。”

旁人闻言了然，原来这丫鬟果真身染怪病。

难怪魏氏会突然拦下陈大人，治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陈大人之口还这丫鬟一个清白。

常听人说魏氏治家柔和体恤，对下人从不苛责，今日一见，倒的确和传闻中一般。

魏氏脸上一派认真诚恳，秦怀柔却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她是故意的！

秦怀柔极其勉强扯开一抹笑，努力镇定下来：“奴婢……”

“你最是心善柔软，既然如此，还要劳烦陈大人了。”

秦怀柔的话被丞相夫人打断，巨大的恐慌将她牢牢困死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大人搭上她的手腕。

“咦？”

秦怀柔双耳不知何时没了声音，呆滞的看着陈大人面上浮现迟疑，紧蹙双眉延长了诊脉时间。

“这位姑娘……的确是有喜之症啊，至于腹部寒凉更是无稽之谈，倒是保养的不错，夫人可是弄错了？”

轰鸣声让秦怀柔摇摇欲坠，她噗通一声跪倒在魏氏面前，眼泪决堤般滑落：“夫人、夫人饶命！”

“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周围早已一片死寂，魏氏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瞪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器重”的婢女。

她手指剧烈颤抖，指着秦怀柔厉声呵斥：“你、你……放肆！”

“亏得我对你百般信赖，你却让我出如此大丑！若不是今日陈大人明鉴，你还要瞒我多久！”

“你究竟是何时做下的蠢事！还不老实交代！”

魏氏本以为秦怀柔被逼到这一步，必然会为了保全自身牵扯出梁裕，只要坐实二人偷情之事，秦怀柔身份卑贱，就绝无可能登堂入室。

梁裕更是会因此败坏名声，不容于仕林清流。

熟料秦怀柔居然真忍得住，任凭周遭议论纷纷，鄙夷目光如同利箭，也死活不肯供出梁裕。

她委顿在地，几乎哭成个泪人儿，魏氏更是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陈大人见状不妙，忙上前施针轻刺魏氏眉心，魏氏才悠悠缓过神来。

旁边夫人忙不迭为魏氏拍打胸口，转头厌恶至极瞪着秦怀柔：“夫人何必为这贱婢生气！未婚先孕，**不堪，合该拖出去打死了事！”

“是了！”另一个夫人也附和道，“她长久深居内院，奸夫必定也是小厮仆人，回去上下彻查不愁找不到奸夫！”

其实深居内院的奸夫可不止小厮仆人，只是当着魏氏的面，大家心照不宣忽略了那最大可能的男人。

只是心中，或多或少有个计较。

魏氏笑容凄苦：“我真真是个傻子，被个奴婢糊弄的团团转，倒是在你们面前丢了个大丑！”

她掩面垂泪，旁人忙安抚道：“是这贱婢欺你慈悲，只瞧她身怀孽种还敢嚣张跋扈，随你赴宴，就知晓心性可怕，如何能怪得你？莫要再自责了！”

梁裕在前院听到风声匆匆赶到时，迎面听到此话，登时心中一紧。

再定睛看去，秦怀柔跪坐在众人中间，孤苦无依的面对千夫所指。

梁裕心中已经有了确凿猜测。

他面容冷肃，半点不去看委顿在地的秦怀柔，上前担忧怜惜望着魏氏：“夫人脸色怎如此难看？发生了何事？”

众人一默。

几个心思玲珑的夫人在梁裕和秦怀柔之间打了几个转。

魏氏拭去眼泪，轻声将方才的事告知梁裕。

梁梵音迫不及待想要欣赏渣爹惊慌失措的模样，然而梁裕虽浓眉慢慢拧起，却始终没有泄露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梁梵音不禁挑眉，高看这渣爹一分。

在听完魏氏言语后，梁裕转头冷冷望着秦怀柔，声音低沉严厉：“这般不忠不贞，秽乱内宅的奴婢，合该打死！怎能脏了我夫人的眼！”

秦怀柔猛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梁裕。

却只看到梁裕冷漠无情，暗含警告的眼睛。

秦怀柔终于体会到彻骨心寒，她身子发抖，眼泪好似发了大水：“不……王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魏氏听到梁裕冰冷无情的话时也不免心惊。

秦怀柔可为他生过儿子，眼下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竟也能不眨眼的说出这般狠话！

梁裕之狠心自私，可见一斑。

转念想到窈窈说的那些箴言，梁裕对自己比秦怀柔更绝情数十倍，后来更是凭借这份狠心夺得帝位。

而自己也没资格可怜秦怀柔，她地狱般的悲剧，秦怀柔可助力不少呢。

魏氏冷眼看着二人狗咬狗，却突然瞧见梁裕极其隐晦的向秦怀柔使了个眼色。

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怀柔却极其机敏的扑过来紧紧抱住魏氏小腿，哭嚎开了。

“夫人，夫人奴婢真的知错了！只求您念在十五年前，奴婢在玉玲山上为您割血救命的情，饶奴婢一条贱命罢！”

“奴婢保证，绝对不会再给您丢人现眼，您最是心善，求求您，饶奴婢一命……”

魏氏瞬间想明白了梁裕那个眼色的意思，登时气得浑身发抖。